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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这么难 1996年8月,首届全球华人天文学大会在香港召开。 地点在香港大学,会议的组织者也是香港大学。 张承民与南仁东在这个会议上不期而遇。 “Gentleman, would you like to put out your cigarette???”这是张承民对南仁东说的第一句话,汉语的意思是:“先生,请您把烟熄灭了好吗?”那时张承民是会务秘书,南仁东正在会场外面的走廊里抽烟。张承民也不清楚他是不是参加会议的。 “你是中国人吗?”南仁东用中国话回答。 “是的?!闭懦忻褚灿弥泄盎卮稹?/span> “明年香港就回归了。你刚才怎么不跟我说中国话?” “我以为你是日本人?!闭懦忻癖然艘幌露苑降男『?。 “你为什么不想到鲁迅呢?”南仁东说。 “你是东北人?”张承民听他一口东北口音,走近了还闻出那烟也是东北关东烟味道。 “是呀!我听你也是东北口音?!闭懦忻?,1963年5月出生于辽宁葫芦岛,十六岁考进大连理工大学,随后在本校读研,获硕士学位后分配到天津河北工业大学当物理教师,1995年到香港大学读博。 南仁东在这个全球华人天文学大会上做了个报告,讲中国正在争取把国际大射电望远镜建到中国贵州,中间是个200米口径的球面射电望远镜,周边数百公里范围还有数十个小的望远镜。 “200米口径已经是雄心壮志了?!闭懦忻窕毓怂?。当时中国最大的射电望远镜口径只有25米,忽然听说想搞个200米的,这是“超级大胆”了。 这个报告在会上最受关注,还因为它令人不能忽视的学术背景。就在1995年10月,国际天文学会议在贵州召开。之后,美国《科学》(science)杂志就报道了在中国贵州大片喀斯特洼地为LT早期选址和预研究的报告。现在,在大会做报告的南仁东是大射电望远镜中国推进委员会主任,这个委员会联合了国内二十多所高校和科研院所的一百多位各路专家……那时,张承民就对这个南主任暗自敬佩。 “你做什么研究的?”南仁东曾问他。 “脉冲星理论研究?!?/span> 南仁东忽然别样地看着他,稍顿才说:“国内做这个研究的还是凤毛麟角?!比绱肆钠鹄?,二人就有了不少可探讨的语言。 那以后,张承民去巴西、德国、澳大利亚做过博士后或客座研究员,直到 2004年回国。此前,2001年,中科院下属的天文领域四台三站一中心撤并整合成国家天文台,北京天文台随即撤销,其所在地作为国家天文台总部。张承民回国后到国家天文台任研究员,这时他第二次遇见南仁东。 “你回来啦?”南仁东还认得他。 “回来了?!彼涣四先识男『?。 “你在世界上跑来跑去,最后还是回来了,你到我这里来干活怎么样?" “行啊?!闭懦忻袼婵谟Φ?,实际并没有想好。 当晚南仁东就把文档抱来了,让张承民帮助把中文翻译成英文,要去争取国际支持。这时,张承民看到,南仁东一直在争取的“平方公里阵列”国际项目,中间那个大的望远镜已经从以前说的200米口径变成了500 米口径,是超级巨大了。 “1994年,南老师就在筹措这个国际项目,并用贵州特有的地貌环境去申报SKA。2004年,我回来了,他还在申报。变化只是中间那个大的从200米口径变成了500米口径。当然,构想、设计都更雄伟了??墒鞘炅嘶姑挥凶怕?,为什么呢?”他告诉我,2004年那个夜晚,他看着南仁东抱给他翻译的文档,就这么想。 就在这个夜晚,他从资料中看到了,争取把SKA建到自己国家来的不是只有中国,还有澳大利亚、阿根廷和南非。 这件事的好处,远不只是争取到国际合作的经费。南仁东要他翻译的是一系列要去参加竞争SKA的文档……然而,2004年,南仁东五十九岁了,转眼就到退休年龄了。他已经为此奋斗了十年,竞争对手还有多国,并不能肯定这个国际项目会在中国落地。如果不能呢?难道空有抱负……看着人生老去? 为什么南仁东看到张承民回来的第一天,就迫不及待地把这些文档抱来请他翻译?难道他身边缺人?……张承民在这个夜晚感觉到了这件事有很大的难度。但这“500 米口径的大事”,够得上是一件国之大事。多年前,他听南仁东报告曾感觉到的激动,还在他的心中荡漾……只是,能不能做成? 南仁东不会没想过能不能做成,只是人生总在能不能做成上衡量,多半是做不成的。当整个身心都为一件国之大事召唤,感受到严峻挑战仍勇往直前,即使未能做成,也给后人留下一串跋涉过的脚印。张承民在这个夜晚,似乎也是带着迎接挑战的感觉,走进了南仁东的艰难岁月。 (未完待续) |